《人间烟火》是腾讯科技联合几何小姐姐推出的2023年春节特别策划，记录每一个不平凡的“网事”。

摄影：南极幸运鹅

那家杭州小笼包老板的老家，可能真的在杭州或者其它什么远一点的地方。

(资料图)

因为他们店，竟然在春节前夕，早早地放了年假。从他们贴出来的公告显示，小笼包承诺年后营业，假期，直接放了小2个月。他们店也因此成为那条街上，最早放假的店铺。

过去的三年，很多人没有回家过年。今年刚过了年二十八，整条街上的小餐厅都锁了门，外面只剩下灯箱广告和招牌上的氛围灯还在闪，但里面堂食和外卖全部关闭了。

杭州小笼包发布的公告

1

相对于平时，骑手是春节期间赚钱的行业。春节系统里人手变少，市民的需求增多。留守的骑手有更多的工作机会。

骑手陈法决定今年不回家。他说，他大年三十都在岗，春节期间嘴巴甜一些，见到发件人或者收件人，就说，老板新年好，新年发大财。没准可以有红包拿。

李辉也想赚过年加班的钱，但他更想回家。因此他决定周日最后一天，周一就回老家了。说到生活处境，他说“我86年的，负债200万，但是有钱没钱回家过年”。

本命年，他觉得自己一直不顺利，被从教培行业裁员出来，加入骑手一年多了。每周的收入，都会被银行系统自动划走，最难的时候他去跟银行据理力争，要求留下自己吃饭的钱。

能每天说说话的，只有骑手社群里，同样在一个系统工作的同行，这群越来越熟悉的ID给了他些许温暖。他想等过完年，认识一下群里聊得热络的几个朋友。“一起喝酒，认识下。”

2

去年12月，骑手志广在车里，住了好几个星期。他妻子在301医院工作，儿子还不到2岁。

疫情高峰时，作为高危行业的骑手，为了不影响老人孩子以及家里雷打不动要去上班的医护人员，他选择自己住在车里。把跑来跑去的风险，都押在自己身上。后来，在家里人都阳了需要照顾时，他又毫不犹豫地回家照顾他们。

节前有一段时间，志广缩短了自己的工作时间。基本上快够300就开始找回家方向的单，那样能保证自己差不多6点左右到家。

腊月二十八那天，志广结束了自己2022年农历新年前的所有工作。上午带孩子去打疫苗，下午洗车。专心等到大年初一，妻子放假后，一起回河北老家。

他的豪爵afr125摩托车，是他花了10680元买的劳动工具。买了也没怎么洗车，过年他买了个洗车的小工具，是个小水枪。他说“呲一下，擦擦，好歹也干净一下”。

去年他出过一次车祸，afr125前脸被摔细碎，后来走的对方司机保险修的车，赔了2周误工费。

那次事故给了他一个认知：出了事故肯定得报警，别觉得自己人没啥事，就过去了。有时候真不是当时自己能感觉到的。“我撞的那次，胯骨轴子蹲了一下，当时没感觉，等我把摩托车拖到车行得时候，差点动不了。”“说白了，就是摔木了，没知觉。“

为了能老家回家过年，志广妻子很早就跟单位打报告申请假期。本来她今年在医院被安排的是三十，初二和初五值班。报告提交，明确说要回家探亲，单位就帮助把初二的值班取消了。

今年春节，他们夫妻带着孩子，能在老家待四天。

别人羡慕他找了个有好工作的妻子。他说，你们有所不知的，301医院的保安队长才是最牛的。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太大，车位紧张，进去就找不到车位。由此他从医院门口的口子开车下去，再开出去，没个四十分钟绕不出去。从此再也不下301地下停车场。

想要地面停车，就更需要运气和技巧。301西面有俩门，南北都是一个。东面有个小门。夏天送妻子上班，他就蹲西门待会儿。之前他每周都开车进去，停车就停在我媳妇他们院，保安都熟了，看到就放行。

现在不行了，因为301保安去年换了一批，不认识了。

老骑手说，“301停车位，是稀缺资源，掌管这些资源的保安，不知不觉就有了权力。”“混得好的保安队长，都能当黄牛用了。外快一年不少弄。”骑手李辉说，保安队长牛不牛不知道，但他春节前去301取件，问了下保安这是哪个门，保安没搭理。他就直接往里走，保安说话了，问干嘛的。

李辉说自己直接来了句，滚XXX。保安一听急了。

——你们猜结果。

——保安小声说，大哥给个面，我还要带兄弟。

3

Kevin在春节前提前一周，回了河南老家探亲。

往年他不愿意回家，内心里，他今年更不愿意。因为相对于过去十几年安安稳稳地上班下班，今年从大厂出来后，Gap的几个月里，一直在北京二环里送外卖。

不是大厂员工不能送外卖，而是，这份辛苦忙碌的工作和心态上不愿意虚度时间的Kevin，需要很强的心力去支撑当下的阶段选择。

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写字楼白领，到风雨无阻出勤送单的体力劳动者，其中的压力、付出、艰辛和落差，如果被家里父母知道了，肯定要心疼的。

他35岁，没有女朋友，过年期间回老家，肯定是要被安排相亲或者催婚的。往年这种事情都是能逃就逃了。但是刚刚过去的一年，尤其是疫情放开后那几周的所见所闻，让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多回家看望父母。以往一年都回不了一次家，今年他决定，每年至少回去两次。

从学生时代的在外求学，到工作十几年来一直在外工作，Kevin感觉自己跟老家的联系，已经越来越弱了。最主要返乡感受是回去像个客人，除了走亲戚和吃饭，也不知道能干点啥。老家的生活，自己完全没有参与感。

他不太擅长喝酒，以前也没那么喜欢组局。但他今年回家，还专门喊了表兄弟几个一起彻夜喝酒聊天。他想表达对老家兄弟的感激，原因是，自己不在家的时候，父母全靠到堂兄表弟的帮衬和照顾。家里姐姐不算远嫁，能时不时地回家看望父母。兄弟姐妹的帮助和付出，换来了自己在外工作的踏实和自由。

在家陪父母走了一周亲戚后，他又回到北京，返回骑手岗位。本来以为春节期间订单多，补助多，路况好，会比平时有更好的收入。但没想到今年留京的骑手比想象中多，平台的活动又要求了较高的订单数量等门槛。

这导致骑手们出勤率很高，但大部分单量不饱和。如果不参与活动，拿不到活动奖金，春节期间的骑手收入是上不来的。他们专送和快送的底薪式单价很低。

最让kevin受刺激的是小城骑手安尼的一句话：怎么你们北京单价还有4、5块钱的啊？还没有我们县城高啊？县城一单没有10块钱已经没人送了。

4

三年未归乡，骑手林先生一家三口变四口，他着急带着家庭最小的新成员回老家见父母，父母也在盼着他们回去。

腊月二十八，夫妻俩带着俩孩子在北京登上了返回厦门的列车。

上车就打了视频电话，父亲在网络那头，将镜头转向厨房里一堆好吃的，“冬笋、熏鹅、光饼、芋头饺子，全备齐了，到家就能吃上热乎的。”北京南开往厦门北，途经7个省份，全程2053公里，历时10小时27分钟。在路上，他们还偶遇一对十指紧扣的一对准新人，带着婚纱回家办婚礼。

那对新人的婚礼定在正月初五。行李箱里除了婚纱，还有各种结婚需要用的各种物资。疫情确实改变了很多人的想法，也包括人们对于生活里的仪式感的理解。

原先，那对新人只想着亲朋好友简单吃个饭。现在，他们又觉得父母重视仪式，应该让父母开心。最后婚礼办两场，一场现代婚礼，一场传统仪式。

骑手薄荷糖在回老家河北前，特地上线给社群里的兄弟们发了红包。他说：回家，来年再见，提前祝大家过年好。和薄荷糖一样，疫情期间发烧很厉害的BOLE也在年二十九那天回了老家。

出发前，他把骑手系统里练了好久才拿到的“荣耀骑士”给退了。因为要保住那个头衔，需要被考核出勤率，跑单量等等一系列指标。但BOLE下定决心春节要在家多休息几天，索性退出了系统“荣耀骑士”的竞争。

有人跟他说，“你不用退荣耀骑士。听说春节期间平台不考核，让大家好好过年呢。”但BOLE认为，过了初五肯定会考核的，而那个时间，自己肯定没有返岗。

最搞笑的是，越是临近列车发车时刻，系统里反而冲进来一堆平时等都等不来的派单。群里有骑手调侃BOLE：系统判定你一有回家迹象，立马着急给你派单。

——你不能有这个念头。

5

骑手尔东说，他一直在北京，十几年没回过老家了。

小时候六七岁就跟着父母离开了老家，等长大后来北京上学，接着就工作了，没啥家不家的概念。再加上上一代人跟家里关系不好，是从老家净身出户出来的，闹得很僵。到他这一代，就没老家的说法了。他说他现在四海为家。

虽然嘴上说的洒脱。但是小圈子分享里他也承认，没有老家，没地方可去。看别人回家过年，心里还是挺想回去的，虽然不知道去哪。但恰恰是因为不知道要去哪儿，才显得一个人在北京过年真的不是个滋味。看不了太喧闹的场合，心里有点酸。

对未来的规划也有点迷茫，感觉自己是没办法，只能把闪送当全职干了，也没个正式工作。他说这话的时候，马上有其它骑手过来安慰他：你不是一个人。先大家开心过年，有钱赚有什么不好。

——你也不回家吗？

——可不。上班加跑闪送，挣钱啊。有家也要过完年再回去。

和尔东一样不是滋味的，还有骑手艾特。他在北京租的房子到期了。有点焦虑年后找房子，不知道在哪租合适呢。出于骑手这份工作的抢单需求，他想住在新发地附近，起来就去新发地等单也挺好。

大家嘻嘻哈哈地说，租房的事简单，先不用考虑。先开心过大年。钱慢慢赚，能回去就回去吧，陪陪家人。

6

当所有人一起放假，顾客那边感受是最明显的。小区看门的保安又换了新面孔，临时替补的新人说，他回家过年了。

外卖小达人小鲜说，笑死了，大年初四点了个外卖，商家来电话说，大饼（做大饼的师傅）回家过年了，问我换个别的啥？闲不下来的小S趁着春节去旅游，现在她已经后悔了。

她说，长沙街上人多得卖烤鞋底都能发大财，可我躺在酒店，连外卖都点不到！！